黄有光：今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贡献的启示

202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于昨天（10月11日）揭晓，“3位美国经济学家大卫·卡尔德（David Card）、约书亚·安格里斯特（Joshua D. Angrist） 、吉多·因本斯（Guido W. Imbens）共同获得这一奖项。卡尔德获奖，是因为他对劳动经济学的实证贡献，安格里斯特和因本斯获奖是因为他们对因果关系分析的方法学的贡献。”

笔者不是研究这领域的，不能做全面的介绍。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进入诺奖的官方网页。

不过，这几位诺奖新得主的贡献中，有些是笔者多年来所强调的，并且是与多数人的直观看法相反的，值得在这里解释与强调。

首先，笔者几十年来多次强调，包括生育与移民进入的人口增加,多数情形，不但不会通过减少人均资源而减低原有人们的经济利益，反而会通过提供互补与更多的规模与专业化的经济而使原有人们得利，包括在本网易的专栏文章（尤其是2018年5月30日的：《外来人口涌入对本地人利大于弊》 ）与《从诺奖得主到凡夫俗子的经济学谬误》一书的有关章节，包括第1.2与1.3节与附录A。

本届诺奖得主的一项重要研究，就是人们如何受到移民的影响。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只比较移民前与移民后的经济情形，因为除了移民，也有很多其他因素在变化。不过，美国历史中的一个独特事件产生了一个自然实验，大卫·卡尔德用这个实验来研究移民如何影响工资与就业。1980年4月，古巴最高领导人卡斯特罗（Fidel Castro）出人意料地允许所有希望离开古巴的人离开。当年5-9月期间，有十二万五千位古巴人移民到美国，其中很多人到迈阿密(Miami)市定居，使该市劳动力增加7%。

这对迈阿密的劳动力市场有何影响，我们不能只看迈阿密在移民前与后的差异。大卫·卡尔德的方法是，选择美国另外四个城市，它们与迈阿密在各方面很相同，而没有迈阿密的大量古巴移民。比较迈阿密与这四个城市的工资与就业在移民前与后的不同发展，就可以推论出移民的影响，因为其他方面大致相同。比较的结果发现，虽然迈阿密有大量的古巴人移民进入，但相对于其他四个城市，迈阿密的工资并没有减少，失业并没有增加。因此，移民进入，未必有减少工资与增加失业的作用。相反的，较后的研究显示，移民的进入使在本国出生的人群的收入显著增加，而使更早移民进来的人群的收入减少。这是因为移民与本国出生的人之间的互补性比较高，而竞争性比较低（原因之一是对英语掌握程度的大量差异）；而与更早移民进来的人之间则竞争性比较高。

可以论证，移民虽然可能减低与之竞争性高的人群损失，但其对其他人群的得利之增加，会超过其造成的损失，因此，对原有人们整体而言，是使他们得利的。（详见《从诺奖得主到凡夫俗子的经济学谬误》第1.2节。）

即使在有污染与拥堵等外部成本等情形，只要正确地对这些外部成本征收其危害程度的税收，人口增加，不论是由于移民还是生育，都不会使原有人们有经济上的损失（Clarke & Ng 1993）。相反地，通过包括增加交易与分工（杨小凯所强调）的可能性，与提供公共物品的成本分摊（笔者所强调），反而会使原有人们大量得利。人口增加，不论是通过生育或移民，只要社会和谐没有破坏，肯定对原有人民大大有利。

本届诺奖得主的另外一项多数人很有兴趣知道，并与笔者看法一致的研究结论是，教育对人们的收入有重要正面作用。即使控制了其他方面的因素(一个显然可能因素是天资比较高的人选择多受教育，但他们即使没有多受教育，收入也会比较高)后，教育年数增加，依然对收入有重要正面影响，每多接受一年教育，收入增加约8%。如果只看原始数据，受教育16年（显然包括大学教育）的人比只受11年的人的收入高出65%。“书中自有黄金屋”，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文献：CLARKE, Harry & NG, Yew-Kwang (1993). Immigration and economic welfare: Resource and environmental aspects, Economic Record, 69(206): 259-273.

2021年10月12日于墨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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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有光简介：

Monash大学荣休教授、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特聘讲座教授、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牛津大学Global Priorities Institute咨询委员。

1942年出生于马来西亚。1966年获新加坡南洋大学（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经济学学士学位，1971年获悉尼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1974年至1985年在澳大利亚Monash大学任副教授（Reader），1985-2012年任讲座教授（personal chair）, 2013年后成为终身荣誉教授（Emeritus Professor）。于1980年被选为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于1986年被选入Who’s Who in Economics: A 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Major Economists 1700-1986的十名澳大利亚学者与全球十名华裔学者之一, 于2007年获得澳大利亚经济学会最高荣誉—杰出学者（Distinguished Fellow）。受邀请于2018年到牛津大学作第一届Atkinson Memorial Lec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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